我活著從底特律回來了 - 北美

底特律到底值不值得去? 板上曾有人問過類似問題，
但大家一般都推薦去北密看自然景觀...到底底特律...?
我前天活著從那裡回來了，心得很長，大家當小說看吧。

想到Detroit Historical Museum和African American Museum，
印證大學時在美國現代史課上學到的Detroit；
雖然對車沒興趣，Detroit畢竟是個著名的Auto City，
到GM Headquarter和GM World了解一下這裡的汽車工業也不錯。

但是，基於沒有一個人跟我說底特律有參觀價值，外加危險及交通不便，
我便打定主意Detroit等下次去Chicago玩的時候再一起遊覽。

直到離開Lansing前兩天，在MSN上遇到一個好友，說:
"50 cent和Eminem都是Detroit的，有機會多照點相。"

好，底特律，姑娘我去了。

我性子急外加莽撞，加上身上還有點盤纏，隨便在網上找了旅館，
隔天便動身前往Detroit，歷史課本上的Detroit，40年前發生過黑人暴動的Detroit。

一上Greyhound，印證了先前人別人警告過我的---
在美國，搭Greyhound的多是美國窮人或沒錢買車的黑人。
車上盡是黑人，面無表情，衣著不上檔次，滿臂刺青，身材過胖，
吃著裝在Ziplock裡面的碎餅乾並掉得滿地都是。
和我過去一週在富人區Troy及文教區East Lansing所聞所見，黑白兩分。

抵達底特律灰狗車站後，四週全是黑人，不斷對我說"Cab！Cab！"
我對黑人毫無歧視，但當時的場景下，我相信沒什麼人有膽搭上那些Cab，
更別說像我這樣的單身女性。
我拖著行李再次出站，嘗試尋找公車站牌，好歹讓我搭到市中心之後一切好談，
走不到兩步，我看到身後有黑人跟著我，要我搭他的Cab，我不理他往前再走幾步，
他繼續跟，直到我發現四周荒蕪一片杳無人煙，
我心想，他一個大男人，我一個單身女子外加四件行李，萬一他想怎樣，
就算要命不要行李，我還是連跑都跑不掉。我跑回站內，焦急地來回踱步，不知所措。

我再次問了站務員，一些說這裡沒公車站，一些說走過去有幾個站牌。
很好。我再次鼓起勇氣步出車站，這次走不同方向，希望可以甩開門口那些黑人，
但這是不可能的，整個車站外站滿蹲滿虎視眈眈的黑人群眾，
走沒幾步我再次跑回站內，我發誓我想盡所有一切能想到的辦法，
包括搭車回East Lansing找朋友A，大不了今晚旅館錢白付車票錢白付，
了不起虧120美金好歹撿回一條小命…或是打電話給Cab company叫車…
或是在門口找幾個看似也要打車的一起搭車…
我又到車站門口，等了十幾分鐘，還是沒有貌似會搭Taxi的人，
就這樣，我花了好久的時間想盡所有我可能的下場，
我突然覺得，我會到Detroit，是一連串的偶然與必然交織下的結果，
我來了就不能打退堂鼓，雖然我無法保證我接下來一天的人身安全，
但是生命對我一向就是一場危機四伏的賭注，我把身上的三百多美金分放在不同位置，
以免被搶劫的時候，還能留點到隔天回家。
退一萬步說，不被劫財就被劫色，當然選前者。

我望著外面炎熱的天氣，看著地圖，估計45分鐘內可以走到旅館，
硬著頭皮頭也不回衝出車站，靠著直覺往對的方向快步前行，後面不斷有人招呼我，
還有人跟蹤我，就連開經路邊的車子都會停下來叫住我，
不久，馬路對面有一個黑人對著我不知道說了什麼，我不敢聽，我知道他一直跟著我，
而四周依舊是荒蕪一片，我回頭看看車站的距離已經有幾十公尺，
我要嘛衝回車站，要嘛不要命往前衝，但那個黑人從馬路對面衝過來的時間也就幾秒鐘，
遠比這兩個選擇快上千倍，我假若命中注定死在這鬼地方，改也已經改不了了。

我當時簡直怕的要命，我自以為自己一人闖過多少地方還有什麼克服不了，我現在，
真的完全認輸，我知道自己能力畢竟有限，想一個人魯莽的亂闖就是要負擔這種後果。
頂著華氏90多度的大太陽，我托著沉重行李滿身是汗的快步前行，我明白當時若有人要
攻擊我，我絕對連脫逃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我只能不斷祈禱…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看到白人了，而且是穿著西裝的白人，
我抬頭看，公車！大廈！白人白領！我知道我來到市中心了，我終於可以放心停下腳步，
攤開地圖，我已經分不清流得滿臉的是汗水還是淚水，這時，一個白人女性走過來，
“Are you looking for something？”
“YES！YES！I wanna go to…FOXTOWN！Do you know any bus going there？”
可惜，一路上我遇到的人都無法解答我的問題，直到我後來搭上公車才明白，
這個汽車城裡，公車都是沒錢買車的黑人搭乘的，白人都是自己開車或是別人開車接送的
白領階級，自然不會知道怎麼搭乘公車。一路按圖索驥，就當我即將抵達旅館之時，
對街一個黑人對我大叫“Come on, wanna fuck! Come on, I know you wanna fuck!”
我不知道接下來他會不會掏槍亮刀子還怎樣，他衝過來也不過3秒鐘的事，
我當時嚇得真的快哭了，短短幾秒鐘我腦中閃過不知多少念頭，
包括一千種我如何對付他以及一千種我的下場，我繼續低頭快步前行，
直到幾分鐘後看到下褟的旅館---The Milner Hotel.

我希望這不是真的，但事與願違。便宜50USD，我從Holiday Inn的等級掉到了這什麼
------Milner Hotel? 破旅館，真的是破旅館，又破又老，電梯壞了，窗子不能鎖，
遙控器不能轉台，地毯很髒，整屋揮之不去的煙味。
要是床底下還有用過的保險套，我發誓我會從窗外跳下去。
看到這樣的旅館，我當時又驚又怕的心情頓時轉為一股深沉的懊悔與怨恨，
我問自己為什麼要來到這個破地方，怨恨自己為甚麼沒通知朋友開車帶我…
現在這種局面，我一方面不敢一個人走在路上，一方面不敢把貴重物品放在房間，
一方面…我簡直不敢住在這地方，他百年老旅館看起來一付死過人的樣子，
要是這房間曾有人自殺或被殺怎麼辦？
鬧鬼就算了，連窗戶都不能鎖，晚上有人闖進來怎麼辦？
很多私人旅館都是會監守自盜，或是串通犯罪集團來割旅客腎臟的…我不敢往下想，
大不了虧這晚房費，我搬到Holiday Inn或其他高檔點的旅館去吧，反正身上還有盤纏。
正當我打算這麼做的時候，不對…不可能一人搭TAXI，難不成還要冒著剛剛才經歷過的
危險，再次拖著行李獨自走在路上？IMPOSSIBLE！我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不管，
先把明早到機場的方法搞定吧。來到樓下，我問front desk那態度極差的黑人到機場的
方法…OK, I am sure I HATE him.他說“There’s no bus going to the airport.”

如果我不是住在那家旅館，我肯定賞他兩巴掌逃之夭夭。
回到房間，看看旅館址指南，說有櫃台寄存服務，我一顆心放了下來，好歹等下出去闖
的時候，不用掛心房內的東西。我把包括電腦護照在內的一些貴重物品拿到櫃檯保存，
沒想到那死老黑把東西往地上一放就說OK，我他媽還能怎樣，
我心底想的是:“Do you fucking believe I will be assured if you call this
fucking customer service?”
嘴巴上說的卻是，“Well…thanks for taking care of my goods.”

旅館出去兩條街就是底特律市的主要幹道Woodward Avenue，和我想去的幾個博物館也
就是同條路，我堅信一定有巴士可以到，只是…很好，路邊的巴士站一個字都沒有。
很好。很好。很好。我當時簡直有把底特律市長抓來海扁的衝動。但這是不可能的。
我隨便上了一輛巴士，問他有沒有到我要去的地方，幸好他告訴我該搭幾號車。
上了我要搭的53號巴士，車上很擠，除了我和一個穿著有點破的白人老太太，其他全是
黑人，亂七八糟的黑人，身上全是針孔、疤痕、刺青的黑人，金恩博士看了會哭，小布希
看了應該飲彈，Jay Z看了應該唱不出歌---
這是底特律，一個街上見不到白人的地方，因為他們西裝筆挺開著轎車出入高級住宅區
以及光鮮亮麗的CBD高樓大廈；
這是底特律，一個街道上和公車上只有黑人的城市；
這是底特律，一個充滿隔離的城市，一個不應該也沒有臉慶祝黑人暴動40周年的城市。
我並不是黑人，但我嗅到自己心底深處有股說不出來的酸楚。

我下了車後又開始擔心，櫃檯會不會把我的東西弄丟然後不認帳？我在十分鐘內逛完
Historical Museum連美國黑人博物館和美術館都沒逛就上車衝回旅館，拿回了我的
Laptop，帶著他前往CBD，我估計當時驚魂過度，心力交瘁，一點吃東西的慾望都沒有，
只想儘速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
經過了Hard Rock，心想畢竟來到美國一定要吃吃地道的Brownie，進去坐了一個小時，
喝咖啡吃Fudge Brownie topped with ice cream，看電視裡的演唱會。
菜單上的價格告訴你這裡最可能出現白人，而事實正是如此；
老子有錢，白人帥哥都要服務你，
老子付你小費，白人帥哥也要陪笑的每10分鐘過來問我滿不滿意。

至此，經歷一整天提心吊膽，一點消費的慾望也沒有，
但我還是買了一件Hard Rock Detroit的Skull print top，為什麼？
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活著穿這件衣服回家，帶著我的兩顆腎臟，證明我沒被底特律打敗！

接著我到了GM Headquarter，一棟名副其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大廈，GM的衰敗，
果真不是我說的，總部裡面竟然還有好多地方沒處理好而維持水泥牆狀態的樓面。
迅速把僅僅是一小區展覽幾輛車的所謂GM WORLD看完，跑到隔壁的Marriot Hotel詢問
前往機場的方法，doorman很熱心的告訴我早上七點到門口等一般可以等到。

接著我直接回到了旅館，不敢出門吃東西或看表演，晚上六點多，算算直到隔天上午6:30
people mover開始營運還有12小時，我分配了一下時間：洗澡2小時，睡覺5小時，
看電視3小時，整理行李2小時。因為我不敢在晚上睡覺，打算趁天還亮時先睡，
然後整晚熬夜看電視直到天亮。
不料因精神緊繃無法入睡，直到凌晨兩點多，疲倦一發不可收拾，就每昏睡一小時，
馬上起來摸摸肚子有沒有被割開，腎臟還在不在，照照鏡子有沒有缺胳膊少腿…
終於，黎明來臨，我退房搭上people mover前往Marriot Hotel，跟doorman說了來意，
他讓我在大廳等等，這時有個警衛過來找我聊天，我差點昏死，我沒有心情聊天！
他開始跟我說他40年前越戰期間駐守香港時發生的風花雪月…
我說當時很多歐美軍人因水土問題在亞洲生病，問他當時有沒得病，他說沒有，
不過有得“Athlete’s foot”(香港腳)他因為用手去抓，後來腳好了，手至今都沒好，
他伸出手給我看，原來那就是我們亞洲說的富貴手，這在歐美是沒人會得這種病的，
可見他真的沒騙我。

約莫半個多小時，終於等到一個黑人女性要打車到機場，
我塞了5元小費給doorman，上了車，我問她
“Which airlines are you flying with?”
“I am American.” Ok…我在心底吶喊，我沒有說你是黑人就不是美國人啊，
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好不好？
我再說了一遍“I am flying with the United Airlines,
I think it’s in terminal LS. So…which airlines are you taking?”
“ I AM TAKING AMERICAN AIRLINES.”
我昏倒，原來她說的American是一家航空公司！長見識了...
抵達機場後，因為那幾天發生一件肺結核病患入境美國的新聞，
我這種有色人種於是被安排了特殊通關，包括行李要被一件件抽樣以及全身安檢。
總之一切都還順利，我一路健健康康的回到的HK，炎熱而處處是人的HK，
重新調整心情，回到工作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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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ublic is wonderfully tolerant.It forgives everything except geni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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