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的藝術:她用刺繡重新連結朝鮮半島 - 韓國
By Caitlin
at 2018-09-14T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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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cn.nytimes.com/culture/20180914/kyungah-ham-north-korea/zh-hant/
冒險的藝術:她用刺繡重新連結朝鮮半島
DAVID SEGAL
2018年9月14日
https://i.imgur.com/KCUxDpx.jpg
咸京我在韓國首爾自己的作品倉庫,她展示了朝鮮無名工匠按照她的設計完成的刺繡作品
。每幅作品都可能耗費工匠數千小時,而作品的整個製作要經歷一個危險而複雜的過程
。 TIM FRANCO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韓國首爾——1970年代,咸京我(Kyungah Ham)在這裡長大的時候偶爾能發現朝鮮用氦氣
球送過來的傳單。像同學一樣,咸京我把傳單交給學校,能得到一份獎勵,因為在韓國與
鄰國細火慢燉的意識型態戰爭裡出了小小的一份力。
2008年,咸京我又發現了一張朝鮮傳單——這次是在她父母家的大門底下——它顯得如此
遙遠,就像是從外星球飄來的。那時候她已是一名多媒體藝術家,早已不再相信過去學校
裡教的歷史,她也知道了韓國以前也往國界那邊撒自己的傳單。這讓她陷入思考:在已持
續65年的地緣政治悲劇裡那些她禁止接觸的人,她能否與他們直接交流呢?
一場或許是藝術世界裡最不尋常的、仍在進行中的合作,就此誕生了。十年來咸京我不斷
在電腦上設計出圖案,打印出來後通過在俄羅斯或中國的中間人偷運進朝鮮。然後,一群
與咸京我素未謀面的不具名工匠,受僱用精工細作的針腳把這些圖案變成刺繡。通過賄賂
和花招,這些作品被偷運回來。最終,它們會在畫廊或藝術展覽上展出和銷售。
最宏偉的是一些描摹閃亮枝形吊燈的大尺幅作品,有些近12英尺寬、9英尺高,遠看就像
黑色背景下拍攝的照片。湊近看,細密的針腳就顯現出來。枝形吊燈和背景都是一針一線
精心綉制而成。
某種程度上,她的刺繡作品試圖用藝術讓1953年因戰爭被迫分別的人們重逢。作品結合了
南方的優勢(技術)與北方的優勢(手藝),整個實現的過程危機四伏。
https://i.imgur.com/RexuUlm.jpg
咸京我在作品倉庫裡查看一幅枝形吊燈的刺繡。有些作品的尺寸達到108平方英尺。 TIM
FRANCO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許多藝術家都談論冒險,但很少有人像咸京我這樣真的冒險。國際制裁禁止與朝鮮這個隱
秘王國進行貿易活動,因此至少從理論上講,她可能因為這些作品的現金交易面臨刑事起
訴。
與她合作的那些工匠可能受到更嚴重的處罰。全世界最專制政權之下的這些居民,一旦被
發現做這種工作,可能入獄或被處決。這些朝鮮人面對的危險帶出藝術倫理的問題,有意
也好無意也好,倫理問題成了咸京我藝術作品的一部分。
「說到京我的作品,物品與製作物品的過程很難分開,」倫敦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
的策展人羅莎莉·金(Rosalie Kim)說,該博物館於2016年購藏了咸京我的一件刺繡作品
。「關鍵並不在於風險,而是風險凸顯出半島割裂的後果,以及要試圖克服它所需的代價
。」
咸京我像個情報組織頭目一樣小心地保護她用到的祕密關係網,不肯討論在中間人、工匠
以及打點關係上都要花費多少。但她並不隱藏她的藝術,也不隱瞞她的基本方法。她命名
為「刺繡項目」的這些作品參加過倫敦、維也納和新加坡的美術館群展,每件作品旁邊的
標籤都簡要解釋了它是怎樣製作的。
「朝鮮手工刺繡,」一個標籤上這樣寫道,「棉布面絲線,中間人,焦慮,審查,意識型
態,木框,用時約2200小時/2人。」
初次見面的咸京我完全不像她把自己塑造成的那種角色。她會搶先承認她極不擅長應對壓
力,而壓力現在是她生活裡的固定成分。有一次她飛去見一位中間人,半路上胃病發作疼
痛難忍暈倒了,飛機落地後她馬上被送上下一趟回首爾的航班,然後住進了醫院。
https://i.imgur.com/jL0o8pG.jpg
「你也孤單嗎?」是咸京我名為「保護色短訊系列」中的一件作品。它在首爾的一台電腦
上構思成形,再由朝鮮的無名工匠變成絲綉。 JOON HYUNG PARK
如果說她的神經脆弱,那她的其他部分卻是鋼鐵造就。最近幾個月在巴黎和首爾的採訪中
,她幾乎對所有事情都有堅決而具體的要求。有一次在小飯館吃晚餐,她拒絕了東道主建
議的三張餐桌。(必須要說,她最後選的桌子確實比別的都好。)而對於本文,她幾乎對
所有方面都提出了要求,包括誰來給她拍照。
儘管天生內向,一旦她克服了本性裡的羞怯,她的話就會滔滔不絕。
我們第一次見面,她一開始正準備講述自己的人生和作品,「要是按部就班地講,」她微
笑著說,「那得花五個小時。」
咸京我解釋說,作品中的大吊燈象徵持續三年的朝鮮戰爭之後將朝鮮半島沿三八線分開的
各種外國勢力。(這些勢力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她說,這就是為什麼畫面裡的吊燈要麼
正在墜落,要麼已經掉到地上。)這條分界線很大程度上是外國人強加給半島的;咸京我
愛用一個詞來描述這個事實:「荒謬」。
構思刺繡作品時,一部講述朝鮮大型團體操的紀錄片中的某個時刻啟發了她。那是平壤的
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盛會,以精心編排的音樂、舞蹈和體操著稱。團體操演員數以千計,每
個人都在面前舉起色板冊,每一頁上有不同的色塊。這些色板以神乎其技的同步性翻動,
組成一個巨大的人工廣告牌,流暢地變換著標語和圖像。
咸京我看到了一張男孩的臉從色板冊下向外張望。
「他就像一幅數碼圖片裡的一個像素,」她說。「我想把這個想法用到我那些枝形吊燈作
品裡。這些作品背後是技術高超的刺繡工人,你看不到他們,但他們一針又一針地讓自己
為世人銘記。」
https://i.imgur.com/rRh2nC8.jpg
咸京我的一件刺繡作品。這些作品裝在黑色塑料袋裡從朝鮮偷運回來,剛運到時散發著香
煙的臭味。 TIM FRANCO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這些作品通常是疊好了裝在黑色塑料袋裡偷運回來,散發著香煙的臭味。她頭一件事就是
把作品掛起來散味。從設計稿送往朝鮮到刺繡從朝鮮運回,時間可能長達一年,她把這個
過程比作站在山頂呼喊,12個月後聽到自己聲音的迴響。
等待時咸京我並沒閑著,刺繡作品只是她多彩事業中的一面。自1995年從紐約視覺藝術學
院獲得美術碩士學位以來,她已經創作過雕塑、攝影以及各種各樣的裝置作品。作品中一
個反覆出現的動機就是重點刻畫權力濫用的方式,不知什麼原因,令她焦慮的創作方法總
是特別吸引她。
在2010年的一件裝置《博物館陳列》(Museum Display)當中,她把主題與實踐結合了起來
。長久以來她已厭煩了那些裝滿別國文化珍寶的西方博物館——想想埃爾金大理石雕塑,
原本是希臘帕特農神廟的一部分,卻在大英博物館裡過了200年。咸京我機智又反諷地批
判了這種傳統,她從世界各地的博物館偷走數百件日常物品,包括餐刀、餐盤、餐叉、鹽
瓶胡椒瓶,然後裝進巨大的玻璃盒子,陳列在燈光下,鄭重其事地給每一件物品加上標籤
,如同介紹一件掠奪來的藝術傑作。
一個標籤是這麼寫的:「標牌,『此門裝有警報器』,10cm x 10cm,大英博物館,2009
年」。
另一個讓她極有熱情的事是與人建立聯繫,「刺繡項目」就是這種慾望的表達。在她為工
匠們構思的第一批圖案當中,有一些是風格化的文字,英韓雙語。其中一幅很簡單,就是
兩種語言的「對不起」。
「我想告訴那些工匠,『我對這種境況很遺憾,』」她說。「『為歷史對我們做的這些事
,我覺得遺憾。』」
後來她開始創作「保護色短訊系列」,將隱約可見的短訊文本融進水面浮油那種迷幻的色
彩。這些短訊並無祕密可言,其中一條是「用力微笑」,那是大型團體操當中給表演者的
一個指示。一位畫廊主勸說她僱用中國的刺繡工匠,那樣快得多也更便利,她覺得自己被
嚴重誤解,就創造了一條新的短訊:「你也孤單嗎?」
https://i.imgur.com/aD9S5wo.jpg
大多數作品存放在咸京我的作品倉庫裡。吊燈下的文字寫道:「也許,我暗中希望我們的
關係破裂,」這句話出自一首韓國流行的歌曲,也表達出她對與朝鮮刺繡工匠這種合作的
複雜感受。 TIM FRANCO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許多早期作品被朝鮮當局沒收了,有的在運進去的時候,有的在運出來的時候。她經歷過
幾個中間人,有一個只拿錢不辦事,她漸漸找到方法與優秀的工匠合作,用暗語傳達她對
具體作品的讚賞。合作的成果是罕見的——一種製成品和觀念本身一樣引人入勝的觀念藝
術。
「你在巴塞爾藝術展上能買到很多美麗的作品,那兒也有很多聰明的概念策略,」羅格·
比格爾(Roger Buergel)說,這位德國出生的策展人曾任2012年釜山雙年展藝術總監,咸
京我的作品參加了那次展覽。「她用一種不尋常的方式統一了這兩極。這些作品本身就很
壯觀。」
她過去接受過不少採訪,但還是猶豫了好幾個月是否接受《紐約時報》的採訪。幾週前她
不再回答記者用短訊發去的提問,說自己太疲勞。其中一個問題有關川普總統與金正恩六
月在新加坡的會晤。與朝鮮的和解會改變她這個計劃嗎,會終結這個計劃嗎?
長久的沉默之後,幾天前她發來一條短訊說,如果朝鮮與韓國締結兄弟關係,她的作品將
在新的政治背景下得到解讀,它們仍然會「活在歷史中,」她寫道。
如今在柏林的卡裡耶-蓋鮑爾畫廊(Carlier Gebauer)和首爾的國際畫廊(Kukje Gallery)
,她的這些作品以2.5萬-30萬美元的價格出售。但大多數作品存放在首爾郊外她的作品倉
庫。今年二月造訪時,咸京我提議可以去倉庫看看,就是一個大大的空房間而已,刺繡作
品一幅幅整齊堆疊在地上。
咸京我信步倉庫,滿面春風。與這些大吊燈分別會讓她心情矛盾,尤其當它們只是去掛在
某些人家裡的牆上。她更願意把作品借給藝術展,或是賣給博物館,因為那裡的觀眾最有
可能思考作品的奇特旅程,驚嘆它們的精湛工藝。
「我不會告訴畫廊我都有些什麼,」她笑著說,「他們會賣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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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oe Sang-Hun對本文有報導貢獻。
本文最初發表於2018年7月26日。
翻譯:Hongyu Li
本文英文版:https://nyti.ms/2OiXZ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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