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印度遊記【十】月亮水井 - 印度

～※ 月亮水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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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被耽擱很久才終於完成的遊記）


大概是因為今天就「勝利之城」這大景點，胖大叔沒跟我特別約時間，所以從進城起
，我便故意慢慢地、仔細地逛，以報昨日被趕鴨子的恨意，看看時間，應該耗了三個小時
多吧。哪知當坐接駁車回到原處，遠遠就看到紀念品店小弟在那等著，讓我心很驚，難不
成那時手一握，真結下了海誓山盟，他一直沒走？本想負心人當到底，裝沒看到跟人眾混
過去，但東方面孔可能太醒目了，一下就被抓個正著，只能聽他怨懟幾句，無奈跟著去逛
店。

我在店裡晃了一圈，架上多是些石雕藝術品，刻工普通，造型也沒什麼特別中意者，
正煩惱該如何脫身時，司機大叔出現在門口了。他板著臉往裡頭瞪，不知是在瞪我還是瞪
小弟，一付就是「誰在拖我時間」，氣場陰森恐怖。可是兇臉也有兇臉的好，我立時擺出
個歉疚表情，順理成章說他在等我，然後乖乖被大叔拎回去。

往停車場的路上，大叔沒跟我說半個字，只用陰冷背影對著我，到底剛剛的怒臉是為
了對付店家救我脫身，還是真的在氣我，覺得我逛太久？算了，不都說付錢的是大爺，好
不容易能來印度，看看古都，揣想大帝曾經的風光榮華，誰還要來去匆匆，被時間綁著？
而且，我在古城裡被大太陽烤、馬不停蹄幾乎沒休息，他可是在外頭樹蔭跟人閒磕牙，太
熱還能躲車裡吹冷氣的人耶，有啥資格氣。

上了車，我從背包掏出小餅乾，這事先帶著的戰備存糧，現在終於派上用場了。然當
我一口一口囁著，吃了一袋又一袋，總覺得胖大叔一直用斜眼瞄著我，令我的不滿繼續飆
升。若是可以，真想跟他回擊：「我中午沒吃耶，這三個小時不信你沒在外頭吃飽飽。」

不過當我們從「阿格拉」所在的「北方邦」（Uttar Pradesh），往西開進「拉賈斯
坦邦」（Rajasthan），行經一個像是熱鬧市集的街口，胖大叔突然出聲了：「我有點餓
，下去買東西吃。」咦？莫非中午那三小時他都癡守著車，沒溜去吃午餐嗎？

我在車裡看他用輕快腳步晃去某攤商，聊著聊著然後包了一大袋東西回來。「要吃嗎
？」他把袋子遞向我，裡面不知是烤餅還是餅乾，紅紅的像灑了辣粉。「喔，不用了，謝
謝。」我這脆弱的腸胃，吃印度路邊攤根本找死啊。「好吃耶。」他往嘴裡塞了幾口，將
車發動，接著居然輕輕哼起歌。不會吧，心情這麼好，之前看起來不是還想將我棄屍荒野
嗎....越來越搞不懂他了。

儘管目標是金三角的最後一角，也就是「拉賈斯坦邦」的首府「齋浦爾」（Jaipur）
，路上還是有個值得去看一下的景點，因此我們稍稍繞了些路，轉進名為「艾芭麗奈」（
Abhaneri）的小村。村的模樣落後，自然也沒什麼指標，若不是有司機領著，感覺根本很
難抵達我想去的地方。

下了車，依著大叔的指向走進，很快我便看到曾在書上翻閱過的奇妙建物。那是個很
大的、往下斜切的四方陷坑，好幾道側向階梯在每一面折轉、折轉，互相交錯著，形成一
種龐然且細密，規律又惑眼的菱紋圖騰。

根據考據，它建造的年代相當早，約略是在八世紀，統治者名為「Chanda」的時代。
在那麼古遠的時期，自然相關文字留下來的少，導致這建物的用途眾說紛紜。有人說「拉
賈斯坦」是塊旱地，設計個讓民眾取水用的蓄水井很合理，於是「Chanda」轉化成「
Chand」，而「Chand」在印度文是月亮，這地方就被稱作「月亮水井」（Chand Baori）
了。也的確，現在往下望，坑的底部並非乾涸，仍有些許水位浮著藻綠。不過給人民用的
東西有必要費工雕鑿成這樣嗎？

於是又有人說，這是國王建來行樂的清涼夏宮，畢竟不僅坑壁階梯工整，北面更是裝
飾華麗呀。拱廊層層疊疊，各種廳室內縮外探，甚至還有兩道石板長長伸出，簡直就像個
可以跳水的地方。

不過跳水還真有點獵奇，國王撞到出事誰要負責，用來綁人送去活祭倒比較像。故此
又有第三種推測，是與宗教相結合的建物，因為在鄰近不遠，便有座「哈莎特瑪塔女神廟
」（Harshat Mata Temple ）建於同時期，印度至今仍存在著屠殺獻祭的殘忍村落，在那
古早的年代，或許真有某種神秘儀式吧？

除此之外，也還有同類型的建物相佐證，譬如印度列名世界文化遺產的「王后階梯井
」（Rani ki vav），由於年代較晚，留下的資料也多，而根據那些記載，是祭水神廟的
可能性八九不離十。從網路照片看，它的結構更複雜了，圓井與方池相連通，廊道於池間
穿連，各樣的印度神祇在壁面坐立挪舞，極為華麗，只可惜去拜訪的難度又更高了。

所以，珍惜眼前的這座吧，儘管沒有懾人的細緻神像雕刻，十餘層的區段、據說超過
三千的階數，望著望著依然能感覺某種吞吸惑力。我仔細盯著附有廳廊的那面，柱拱弧切
成瓣、撐架如蛇彎扭，在較底層的地方還有無數拼石，上頭細細密密滿是鑿刻，再往下，
則砌了龕室，框頂團花疊簇，當中隱隱有著各樣小人。

雖窺不進龕室，無法確認敬的是否為網路所提的戰爭女神「德爾加」，井外後人添加
的環繞屋廊倒像個庫房，堆置了好多殘斷石板，板上皆為手舞足蹈的神祇，外襯著繁密的
圖騰柱。是從殿裡開挖出來的嗎？還是看似無華的壁面，本來都鑲著這些華麗的飾板？

我不禁轉頭望著階梯，想往下走，想近距離看細部的設計，可惜事與願違，大概怕遊
客摔死，四周都被圍籬封住了，幾個像門的地方也被鎖著。唉，也罷，進來前胖司機都再
三叮囑在上面逛就好，若給他發現我忤逆違抗，搞不好接著就是被一拳擊飛。哪知，靠在
欄杆用很遺憾的眼神朝下盯了一陣，一旁管理員居然開口了：「要下去嗎？」咦？所以是
可以下去的？我心裡頓時狂喜，但高興完又隨即警覺，這..一定是打算跟我收小費吧？於
是趕緊捏著想答應的衝動，笑笑跟他拒絕。

然逛開兩步後便開始後悔，應該先問價碼啊，如果一點小錢能換個經驗，根本很值。
我偷偷轉過頭，想厚著臉皮再問，結果不知哪根筋不對，腳一直跨不過去。

算了，先解決拍照的事吧，由於這景點偏僻，來的遊客少，好不容易等到人，卻都幫
我拍出平視的照片，令我不禁心裡哀號：「重點背景是井，能不能視角往下啊....」其實
是可以提出需求，但臉皮就是薄，不好意思麻煩別人還在那邊指揮嫌棄。挫折幾次後，一
群印度小女生逛了進來，看她們好奇對我瞥著，便也加減再試試運氣。誰知她們咯咯笑著
，像高興被大叔搭訕般互相交頭接耳，當相機交回，僅給了我幾張超離譜的歪斜照.....

結果是胖司機進來瞪我怎麼又耗那麼久時，一直看在眼裡的管理員主動出聲了，他手
腳俐落爬上居高視角，喀嚓幾張，自信把相機遞給我，果然這些人為了賺小費，技術很專
業啊，有人有全景，若真要收小費我也給得甘願。只是胖大叔一如過往，在旁擺著兇臉，
管理員沒敢多說什麼，相機交回就立即飄遠。

照相之事搞定了，胖大叔又在那給人壓力，我自然沒理由再逗留，於是便上了車，繼
續未完的漫長車程。太陽西下，天也漸漸變得漆黑，忽然覺得，會不會我跟胖大叔的互相
怨恨，本源於我們的思考點不同呢？我秉持著時間利用最大化，想將行程塞滿白天，無聊
的拉車最好都放去晚上。對他而言，應該是想在天黑前便收工吧，所以才不斷砍我的規劃
。可是我想歸想，又沒惡質到真這麼做，況且大多時間我都是用自己的腳在走，可沒要他
載我去這去那害他過勞。

想著想著，終於抵達了「齋浦爾」的旅館。接待小弟超帥，不但五官立體，眼神清澈
深邃，還有著斯文乾淨氣質，完全洗去一直霸佔我腦海的胖大叔身影，於是在他帶我去房
間的路上，我厚臉皮提出可否幫他拍照。想當然地，沒被拒絕，只是匆忙緊張之下，沒把
他真正的帥度拍出來，有點扼腕，又不能說要重拍。

推開房門，裡頭比我想像中的大。當初旅行社曾問我對旅館的標準，儘管我一向覺得
住宿這事很雞肋，躺一夜而已，整潔、安靜就好，裝潢、服務、設備都是可有可無，不必
多花錢。不過由於印度的吃食衛生實在令我擔憂，想了想，大飯店的餐廳應該比較值得信
任，便跟業務說，就一般旅遊團的水準吧。

結果連續幾晚，都覺得自己住得太豪奢啊，除了房間有設計感，餐廳也裝飾華美，害
我每次坐下翻開菜單不禁手抖。服務生幾乎會先推薦Buffet，也的確幾道餐台上，菜色琳
瑯滿目，偏偏我一向吃得不多，錢這樣花下去實在浪費。可是菜單上的單點價錢都好不親
民，於是翻前翻後，前幾天只捨得點盤炒飯或炒麵，今天勉強加碼指了義大利麵，當犒賞
自己順便換換口味。聽著服務生說：「Any others?」有種感覺，他們應該也在心裡嘀咕
：「都住這裡了，到底在寒酸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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