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攔車-我在菲律賓遊學，天氣熱(中) - 菲律賓

■出遠門

已經生活在宿霧多日，出發遠行只是遲早的事情，不免對於旅程有著諸多揣想。

出發前的夜晚裡，女孩躺在床上，意識跟著睡意漸漸模糊邊界，在昏沉間，突然一股強大
的拉力，將女孩往下拽。身體墜入深淵，無法施上力氣，軟綿綿的。才發現身體不知何時
已落入海裡，無法施力、只能任由直直墜落。

身體不受控制的向下，像是被地心召喚，向著無垠的海底義無反顧而去。

越是向下，光線越是昏暗，直到再也都無法看清，一抹死寂的漆黑，環繞在身邊，五觀失
去了方向感與真實感，不知在深海的黑暗裡，漂流多久？

突然間眼睛刺進一道光束，女孩轉向光的源頭而去，一陣泛白的世界驟然降臨，瞳孔無法
適應。在海底，水的壓力，讓女孩吃力地舉起手，想要用手來阻止銳利光線進入瞳孔，但
無孔不入的光束還是僭越過手指的縫隙，一點一滴的流進眼。

耳邊跟著傳來咕嚕咕嚕的流動聲響，除了女孩自己傳來粗喘的換氣聲，從底層深處還傳來
嚶嚶一般的聲音，像是海底的幽靈在嗷叫。過了一段時間後，眼睛終於適應了強烈閃光照
映出的巨大海底世界，慢慢在眼前舒展開。

陸上滿佈五顏六色的珊瑚，一坨一坨像盛開的花朵，在水底綻放。有的堅硬、有的柔軟，
輕輕地隨著潮水湧動，珊瑚的觸角漂浮在底層搖晃。從珊瑚孔洞中，滑出一隻灰溜溜銀光
的沙丁魚，忽快忽慢地穿梭於另外一叢珊瑚群中，像是尋找失物品般，毫無方向地迷走於
花叢間。

忽左忽右、忽高忽低，突然一個向上，擠進了一群魚堆中，消失單一的蹤影。成為一堵密
密實實的魚牆，整齊劃一的向著某個方向前進，再一個變速，拐了一處彎，繼而變成一股
炫風，螺旋飛向地心。

女孩試著擺動軟綿綿的四肢，欣喜的想靠近魚群，追隨魚兒游去，跟著牠們徜徉在藍色氛
圍中。身體卻溜入淺灘，豔色珊瑚觸手可及。

眼前晃進了兩團黑影，一大一小的海龜就在眼前著路，嘴巴一嚼一嚼不停，停落在淺岩上
徐徐覓食。不一會，慢慢得轉向，牠們滑動前肢，身體跟著騰空，準備返回深不可見的海
裡。

海龜的動作緩慢，女孩心也想跟隨，吃力地擺動四肢，揮空的手，啪的一聲落在床鋪，腳
底也沒有踏實，隨之踢空，這才驚醒過來。

才知道是躺在床上，只是夢意已經把她推到位在菲律賓南邊Moalboal的沙灘上。

這是我第一次在宿霧的單獨旅行，選擇來到排名世界前三大的潛水勝地Moalboal，在還未
湧入觀光客前，這裡只是靜僻的小漁村，居民以捕魚為生，而一旁海底藏匿的珍寶，只有
此地的居民能夠發掘與珍藏。

因為旅遊雜誌的推波助瀾，漁村的產業悄然改變，現在的海景第一排，已經被潛水店、旅
店與餐廳，面向海洋，也面向觀光客。

對於我這個孤身影隻的外來客而言，這片海洋最吸引人的部分，莫過於那份閒散和自在。
魚群與珊瑚群就緊挨海岸邊，只要願意走入，它隨時都擁抱探險者，等待與開放那個神秘
給你來挖掘。在岸上閒晃，雖然村落已經不再單純，但相較於市區的喧囂，漁村裡的空氣
裡還是瀰漫著淡淡的悠哉鹹味。

晚上的漁村，路燈稀疏，暗夜中我只敢遊走在幾個主要幹道裡。最後開啟導航，想闖入小
巷弄，卻迷糊得搞錯路，來來回回走不出迷陣。多次經過一間茅草蓋的小店，干欄式的建
築，將地板小小抬高。敞開的門前，坐著一名年輕瘦小的男子，他安靜地看著我經過門外
數次，最後一次經過時，我還是因為好奇心走入店裡，因為門口位置有限，他的腳向內一
縮，讓出一條小道得以讓我進入。

老闆娘是一名亞裔年輕女子，還有一個金髮碧眼的小女孩。

小女孩活潑好動，開心得蹦蹦跳跳，讓店內陳列的藝品岌岌可危，老闆娘不斷阻止女孩。
而我只是在店內隨意亂看。老闆娘湊近，詢問我的狀態，在簡單寒暄後。她用高速的英文
詢問我，我急忙回答著：我英文沒這麼好，聽不懂在說什麼。老闆娘似乎明白什麼，說：
「只要能達成自己想做的，那就夠用了。」

而年輕男子也慢慢湊近，他突然舉起手，指向陳列架上的一只木造小船，靜靜地沒有多說
話。我狐疑地望去，卻不懂得那是什麼意思。老闆娘才說：「他不能說話。」

而他們友善的態度，我情不自禁的對著他們微笑。 最後離去時，拿了冰櫃的一瓶啤酒
，離開店，走入暗夜的街道。

直到離去，我還是忘不掉男孩的啞然，與自己的失語。就算沒有語言的橋樑，人與人的距
離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遠。


■失竊記

再次出遊，就已經從學校畢業後的事了。

我替自己規劃十四天的旅程，第一站就來到北邊的BANTAYAN島，但才剛上岸第一天，我就
發現帶的175美金，不見100美金。

剛開始時，還自我懷疑是否將錢塞到別處，但在經歷兩天的尋找後，漸漸確定錢被偷去的
事實。琢磨著到底是誰把我錢偷走？覺得錢在飯店弄掉最有可能，而房間都上鎖，所以能
進入房中行竊的人只剩下飯店工作人員。但我沒有選擇去質問他們，再重新估算經費，扣
除必須的交通費，確定每日花費。

雖然所剩無幾，但繼續堅持旅程。

在島上，租了一台腳踏車，騎到小島西邊卡斯提爾古教堂，教堂挑高肅穆，早上在進行亡
者下葬前的儀式，家族的人們送著素白的棺木離去後，教堂內就變得空盪和肅靜。我找了
一張長凳坐下，不久後，旁邊湊來當地的小女孩，她坐到我視覺可及的長椅上，用著期盼
清澈的眼神帶動嘴裡碎咬聽不懂的單字，提醒靠近我。

我與她相望數秒後，便向她擺擺手，表示請她離開，她還是未離去。幾分鐘後，她看見其
他人走入教堂內，她轉移目標，慢慢地靠近他人，但大家對於她的存在，大多冷淡。她又
棄而不捨靠近我三五次，但我始終沒有任何表示。直到教堂內走入一名五十多歲的歐洲面
孔的中年人，靠近教堂前，想要拍教堂前牆上的聖嬰與聖杯像，他脫下身上的背包和鴨舌
帽，放置在一旁的長椅上，而女孩此時也徐徐靠近男子，用著清澈的眼神和咬著碎語，奢
求男子多一點的理會。

男子突然意識到陌生女孩的靠近，他先是慌忙將背包拾起，背在肩上，才繼續拍照。而女
孩的懇求，被男子接收到。男子識趣地讓女孩加入他拍照行列，照片內容從靜物變成人像
，邊拍邊用手扳動女孩肩膀，配合自己拍照的角度，而女孩乖乖配合，就在按快門的極秒
數間，攫取影像與靈魂，女孩的眼神就像被掏空般。

在短暫數秒間，女孩從主動靠近到被動配合伴遊，而男子由被動接受女孩的存在到主動希
望她配合演出，關係建立與角色互換，一切是如此自然。 直到男子拍得滿意後，在背
包裡抽出二十元給女孩，匆匆準備離去，女孩此時像是想起什麼，順手拿起男子遺留在長
凳上的鴨舌帽，湊向男子，貼心提醒男子忘記帶走，而男子急促地收下帽子，道聲謝謝便
離去。

看來伴遊的職業，菲律賓女孩從小就反覆練習。

在BANTAYAN的日子，始終愜意，租一輛腳踏車，每日可以騎車在島上走走停停。而小島上
，始終過著純樸的生活，房子多用木頭與茅草搭建，走在鄉間小路，時常傳來燒火與煙燻
的味道，居民不管煮飯還是燒垃圾，都使用火。

霹哩啪拉的聲響，覆蓋住了枯枝爛葉的味道。不時有到處亂竄的雞群與瘦弱的小狗，兩者
波瀾不驚的生活下來。

至於掉錢事件，一直是羅生門。偶爾出房門時，瞥見飯店服務員窺視我的眼神，都不免心
想著，她是不是對於偷錢有點心虛呢？ 但始終到我離開，都沒有說出口錢不見的事情。


■Honey&Money

下一站，轉往也在宿霧島北邊的Malapascau island 音：媽拉怕絲瓜，順口：媽媽怕絲
瓜島。

媽媽島比BANTAYAN島小很多，所以前往島嶼的船，要湊滿十五人，分攤船資後，開船費用
最為便宜。但我去的時間，只有兩對男女還有我，一開始我不願意付一人三百元船資，太
貴了，但其他兩對男女皆已經答應，如果我選擇繼續等待十五人，成行機率更小，所以最
後和船夫私下協議，以兩百元上船。

上船後，才發現兩對男女都是外國籍男子配上菲律賓籍女孩，就是伴遊，只是比一般伴遊
，兩人更加熟識與感情更好一些。

讓我想起人類為了繁殖的演化過程中，男性比起女性更大區域的遷移，而且到處散播基因
種子，確保自己的群體可以永續發展；而女性則會守在一處，撫育共同的孩子。但這種說
法拿到現代，根本就為男性的不負責任作為脫罪，射後不理，只要攤手說：這就是演化的
古律啊。

剛好CG學校裡也發生同樣事件，黑人老師R前陣子因為與菲律賓老婆感情觸礁，他說：「
老婆總是不信任他，懷疑他與其他女性交好，偷看他的手機和無理取鬧他在路上與其他女
人對望」，吵得R心情大亂。礙於他在菲律賓舉目無親，無法找人好好聊天，以排遣他的
憂慮，所以倉皇地離開菲律賓，留下老婆還有肚子裡七個月的孩子，還有上課到一半的學
生們。

R在故事中酷似受害者，但在我眼理，這段跨國婚姻是一場不平等的遊戲，婚姻關係裡所
必須承受的風險，每一對伴侶都可能發生。但R可以回到美國後，擁抱嶄新的生活，甚至
婚姻。相較與被R拋下的老婆，獨自撫養孩子，兩方所擁有的資本籌碼，完全無法相比。

但我的故事隨著R逃回美國，而告一段落。不知這段婚姻故事的後續，是否因為R的良心發
現，使得這段故事有比較好的收場？

還有夢想嫁給有錢人的菲律賓F老師，F上課時總向我抱怨收入不夠，家計沈重，過得很辛
苦等。所以我就問她是否心之所嚮，想成為gold digger時，老師露出尷尬的神情，不願
意多談，但就在我推波助瀾下：「我有親戚是gold digger時。」老師這才向外探探頭，
查看有無他人經過，並且刻意壓低聲量。

F說：「我真的很想趕快變有錢！沒有感情基礎也沒有關係，我婚後願意再學習愛對方！
」

這樣跨國的露水感情，對於有本錢在各國四處移動的那方，享受一段異國情調的激情；至
於對於金錢資本少的那方，則是想像從這段異國情緣中獲得物質上的利益。

不過在感情關係裡，佔便宜的輸贏總是沒那麼簡單，先動感情的人才是輸家。

至於其他的老師，各個年齡都很年輕，每個都有大學學歷，畢業後就來教書。老師最常討
論的日常話題就是，她們薪水要如何分配花費。一問之下，她們一個月的薪資大概為台幣
八千左右，在城市生活誘惑特別多，所以常常月不敷出。另外我們所使用的課本是美式課
本，裡面出現滿滿的美國地名以及美國主流思想，例如問你想要如何環遊世界？如何才能
成功或賺大錢……等問題。對她們而言，成了最熟悉的陌生概念。

外國學生在菲律賓的生活很愜意，每個週末，學生們都會自己組隊，到景點走走，所以星
期五時老師們的例行問候就是：「這個週末有什麼打算？」或是星期一時問：「週末過得
如何？」通常在學生興匆匆地分享玩旅遊心得後，老師們就會面露饒富興趣的神情，因為
通常老師們都沒有去過這些景點，旅行對他們而言太過奢侈。

老師每天面對我們這群不食人間煙火的外國人，更是刺激他們想要去他國走走看看，進而
賺錢的慾望。

Cloud：因為男友是護理師，如果有機會，想跟男友到韓國去找工作。
我：你不會想去亞洲別的國家嗎？
Vicky：但是台灣比起其他國家，是相對容易申請。但如果可以選擇，我也想選日本或韓
國。
Chorm：另外如果是菲律賓人去台灣找工作，都是去工廠，就像我鄰居。但是我喜歡教書
，但如果去工廠工作，就悖離我的興趣。

所以到經濟發展比較好的國家工作，存錢回家蓋房子，就成為這群女孩的頭號夢想
。 在短暫的船程後，終於踏上媽媽島。

才知道那邊主要產業，都做觀光客的生意。而媽媽島之所以聞名，是因為可以看到長尾鯊
，所以讓全世界的潛客趨之若鶩，但想要看長尾鯊的門檻不低，除了要有錢外，也要有水
下三十呎的潛水執照。我既沒有錢也沒有執照，在島上的唯幾樂趣是徒步環島，大概花三
到五小時就可以環島，非常小的島嶼。以及夜晚拿著啤酒，走到鄰近的沙灘，望向漆黑的
潮水，聽著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風裡有時還夾雜著遠處ＰＵＢ傳來的流行音樂，發呆發
愣。

因為這趟旅程中被偷去一半的錢，所以花錢十分拮据，連吃飯也變成三餐變兩餐，常常餓
到前胸貼後背。回到市區後，想要大吃大喝以彌補肚子那份虧欠。


作者Gu Gu
原文：https://episode.cc/read/fammy0810/my.200124.145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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