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印度遊記【十二】琥珀堡－內宮 - 印度

～※ 琥珀堡－內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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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被耽擱很久才終於完成的遊記）


「琥珀堡」的「象神門」兩側皆有屋廊，左側幾間是大君的土耳其浴室（Hamman），
會藉樓下火爐送來的蒸氣，調節出不同室溫，提供更衣、按摩、休憩的系列流程。不過現
在自然空空如也，只能憑一間挖有澡池的，想像曾經的水氣氤氳。廣場的另一方則是皇家
廚房，由於沒有開放，我快速讀過了說明，便走回「象神門」，穿進內宮所在的第三重平
台。

平台被妝點成花園，有蒙兀爾風格的水道十字劃分，中心是個星芒狀水池，噴吐著沁
涼泉水，兩側則各有一殿相互對望。原本見左方人潮擾攘，反射性想先避開，怎料眼尾隨
意一瞥，卻發現裡頭輝光爍閃，就很自然被勾去湊熱鬧了。

根據地圖，這棟「勝利廳」（Jai Mandir）的一樓是「私人大廳」（Diwan-i-Khas）
，同樣屬於我熟悉的蒙兀爾規制，但這座參議政事的廳堂彷彿更具宴客功能，裝飾得華燦
異常。先前訪過的兩座「紅堡」，儘管雕紋繁複，只憑光影的繪烙，總覺少了什麼。然這
邊的飾框鑲滿鏡片，就像被賦予了生命，隨我的腳步行走，不停閃眨。原來那些說明文字
都是真的，原來這就是蒙兀爾的正盛風華，我在激動中四處抬望，無法停止手指的快門頻
按。

若濾去鏡光的爍亂，它在結構上也很別出心裁，牆頂被設計成弧面，弧面內細切為一
個個小凹窟，這些凹窟於堆疊間串接了星芒，與緻密的花藤化作天花板的飾框。那些和白
色襯底形成對比的深色圖騰真的每一處都鑲了鏡片嗎？我有點不敢置信，畢竟太多了。或
許這也導致復原工程浩大，所以被封擋的廳內仍有人員站在鷹架上，小心翼翼地抬手修復
。

我努力伸長脖子朝裡盯望，可能是怕鏡光過於傷眼，殿內的牆壁轉為彩石鑲拼，上方
是單色的細頸瓶，往下漸轉為比較複雜的盆花。根據資料，某個框格內還有盆魔幻花，花
葉間組合了許多元素，當用手在不同部位遮擋，便會出現蠍子、眼鏡蛇、魚、象鼻、獅尾
、蓮花及玉米。不過大廳景緻如此撩目，我又沒導遊指引，哪那麼湊巧便能遇上呢。倒是
先見到穿著沙麗的打掃老婦在門口擺姿勢，或許自我感覺良好，以為大家端起相機是為了
拍她吧，果真沒多久便很悲劇地被人噓開。

除了華亂的鏡廳，說明板提及樓上還有個「榮耀宮」（Jas Mandir），裝飾更加精緻
，可惜似乎沒開放，就算我找了路爬上環圍廣場的外牆，也無從窺看。但居高就是視野好
，不僅能清晰地研究花園裡的圖騰，也能俯視宮牆之後的空間，那兒暗淡過道串著污損長
樓，感覺像是雜役工作居住的地方。

而當把視線再挪往外，現出的便是山野壯闊，幾座堡壘盤據在對處的起伏山稜，最高
那座應是地圖上的「Jaigarh Fort」，它的防禦長牆於山脊無盡蜿蜒，彷彿包繞了整個山
區，據說還有通道接至我身處的「琥珀堡」。這樣的景象頗類似從小就被植入腦海的萬里
長城，沒想到近距離的尚未拜訪，倒先在更遙遠的國家看到了。

賞望城外風光之餘，在環牆上還能走至「象神門」頂。這兒被砌成名為「好運宮」（
Suhag Mandir）的小殿閣，弧面的頂冠紅綠相間，壁上則延續「象神門」的風格，滿是絢
麗花藤。走了進去，廳裡的紋刻依舊繁複，只是色調素簡許多，由於這間是給后妃們窺望
下方慶典用的，窗台並非大開大闔，而是覆著鏤雕的遮屏，那些被細切的窗景，彷彿都縮
影了當時女子幽微的生活，站著望著，便覺周遭有種無形的壓迫，令心口悶窒。

逛了一趟下來，我晃去和鏡廳相對的另座主殿，它被稱為「歡喜宮」（Sukh Niwas）
，顧名思義是大君玩樂的地方。由於鏡廳雕琢炫目，我自然也對這間充滿期待，怎料無論
廊牆或是廳內，牆面幾乎只有石材本色，裝飾手法是與鏡廳類似，上方為各樣細頸瓶的框
格，可惜顏色多半已褪去，間處的雕紋也隱隱約約，下方的牆體甚至直接留白了。究竟是
也曾鑲了鏡面只是尚無財力復原呢？還是選擇把最燦炫的投注在接待廳，私人玩樂的空間
，就不必太豪奢？

即便如此，一面走望，仍是能稍稍感覺當時的空調系統，在那沒有冷氣的年代，據說
王宮汲取了大量的水，藉殿牆切鑿出的瀑流、地板下的隱藏水道，盡量降低暑熱。還會在
窗門掛上香草編織的遮簾，澆水降溫之餘，也讓室內充滿香氛。這個「歡喜廳」便有著挖
深水路，它將花園泉池的涼意引入廳殿，送往內室。

或許管理單位也覺得此殿相比之下有點寒酸，特別放置了古物，吸引人眾加減駐留。
其一是大君使用過的馬車，車上布料已經髒舊，僅能從支架的碎花紋飾，略微想像原本的
模樣。另外是歷經滄桑的門板，帶著圖騰的白色鑲片剝落了大半，資料上說檀香木是那時
王家的愛用之物，但現在應只存朽木之味了吧。觀光客們應也是類似想法，多半僅幾眼瞄
去，就繼續循廊道前行，管理單位看了應該心中開始淌血。

廊道的末處開了小門，指向起居用的殿閣。路上可見舊時的廁所，就幾個水槽、幾個
凹窟，髒髒破破，沒什麼意想中的王室雕琢。倒是沒多遠的汲水系統說明圖勾住我視線，
原來所有的用水都是從山腳那個「Maotha」人工湖來的啊，隨地勢砌築的房壘，難以計數
的滑輪與管路，他們用著動物及人力，一站一站辛苦將水運上宮城。而我眼前的正是最後
一站，挑高廳間豎著長長木軸和推柄，幾塊板片在頂部組合成轉輪，長索綑著一個個汲水
罐，便這樣沒入隔壁深不見底的豎坑。

轉繞望看中，我來到宮城最高的平台，一座敞殿立於中心，被矮牆環繞，其餘房閣則
在最外圍。可能是維修經費還沒撥至這個區間，殿閣的土黃外壁都覆著灰黑污塵，儘管二
樓牆面有著樹形彩繪，也無法讓人感受內宮該有的精細妝點。能憑藉的只有頂部飾亭勾出
的參差稜線吧，襯著幾處露台的流曲撐板，令我稍稍駐留了視線。

據說此區的廊道有經過設計，為避免眾多后妃爭風吃醋，大君臨幸的徑路是不會被看
到的，除非哪個白目妃子想自己炫耀。雖有著這樣的隔離，中央廣場倒是公用的交誼空間
，敞殿「Baradari Pavilion」內，形如瓣緣的柱拱連綴，柱身則似一個個帶著溝紋的花
瓶，挺貼合後宮的柔美氛圍，就不知當年那些笑顏裡是否雜著諷語，暗潮湧動。

後宮的房閣門扉深鎖，難以知曉是沒有亮點還是都頹敗了，大致在外走逛一圈，我便
從附近的出口下坡，由城後繞回至「月亮門」。走進廣場，瞄到來時跟我兜售照片的小販
，沒想到他也記得我，這很神奇，難道不會覺得東亞人都長得一樣嗎？不過這傢伙大概奸
商作久了，加上現在一百元鈔票正搶手，他竟淡淡說只有兩百能找，兩張照片三百盧比，
不要拉倒。

我在那邊天人交戰了好一陣，最後決定就給他坑吧，當作旅途紀念必要的花費。怎料
才出了「太陽門」，要一路往下走時，又被別的相片小販纏上，我瞥了一眼，照片不僅把
我拍得很醜，還晃到弧掉，最重要的是解析度極差，這樣也想跟其他人競爭喔，太扯。

可是當我把照片推回去，他仍舊死纏不放，一直問我多少錢才肯收，聽他一路把價格
降到五十、十、五，頓時覺得我剛剛一張一百五的價格好豪奢。但他就是拍得奇爛無比啊
，一元我也不想花，於是他就攔在我前面不斷嘀嘀咕咕，逼得我沒辦法專心看景，直到我
大罵：「你害我差點從樓梯摔下去。」才甘願放棄。

趕走他後，總算能好好對「琥珀堡」作最後的巡禮。階梯在彎折間來到「Maotha湖」
畔，從這邊可以看到完整的古城外觀還有倒影，我不禁停下步伐勾勒著，由右側「太陽門
」往左尋覓「公眾大廳」的所在。中間帶著弧頂的寬殿應就是鏡廳上方，那我無法窺看的
「榮耀宮」吧，旁側正如我在圖板上所見，有層層下砌的樓塊直抵湖岸，隱隱還能辨出汲
水的滑輪。而在最左的高處，幾座飾亭參差的地方，自然便是後宮，它標誌此地最古老的
歷史，也將這座起伏山城添上嶔崎峰巒。

可惜歷史只是虛渺的章句，我僅能沾起想像的顏彩，將曾經的風華憑空點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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